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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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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寧伯州那麽一鬧,華氏的心就不定了。

寧無居已經退出朝堂,即便從前再德高望重,現在也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老頭,能得朝中人幾分薄面禮待幾分已經是不錯的了,寧伯州就更不用說,已經二十的人,還沒有功名在身,華氏思來想去,最穩妥的方法就是趕緊跟高家通氣兒,讓丁永雋想明白,先舉家遷入京城,眼下阿荃和素素的婚事就像是一塊基石,已經墊在丁婕的腳底下,她不愁找不到更好的機會給丁婕。

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們到了盛京城,也就離那位高權重的人更近。

到了現在,華氏依然認為太後會對丁凝有所安排。她近乎魔怔的覺得,自己可以從中得到些什麽,也為丁婕爭取些什麽。

華氏熬了湯,親自送到了丁永雋的書房。

丁永雋帶領的小商戶基本上已經在四淩城中站穩腳跟,在秦澤的幫助下,商街定的很是順利,小商戶等同於有了一個穩定的集散地,且新開的河岸口加大了人流往來,也增加了更多的商機,同時丁永雋還和官府這邊簽訂了協議,由他負責修建的河岸建成之後,他以固定的銀兩,租下一條河道路線作為小商戶商品運輸的專供路線,這份協議的時間還有點長,可以說丁永雋是很占便宜的。

假以時日,若是他能再打通別的州縣的河岸口,簽下這些官道用來做專供路線,那他就等同於擁有了一條完整的水路,不僅僅是可以運送自家的商品至各地,甚至是開更多的店面,若是別家的商品要進這條河道,還得交錢。

丁永雋這一手做的非常的犀利,這裏面有秦澤的多少幫忙,自是心照不宣,不會有誰傻傻的去到處宣揚,丁永雋做得尤其低調。

跟著丁永雋的這些小商販們終於結束了多年的游蕩,現在他們即便不走街串巷風吹日少,也一樣能將自己極有特色的商品賣到各個地方,還有專用的水路,在丁永雋的照顧下,每月的租錢也十分的少,這使得他們對丁永雋越發的尊敬衷心,不僅僅是每天送來的禮物,還有更多的小商販正在聞風而來。

華氏走到丁永雋的書房門口時,聽到的就是這番談話。

說話的是丁永雋和四淩商會掌事之一的老羅,老羅的意思是,只要繼續發展下去,說不定能從河岸口一路將這種類似的商業街開到城外頭來,一直練到他們的莊子附近,到時候他們的莊子就位於最便捷的位置,周圍也會熱鬧起來。

丁永雋察覺到外面有人,華氏整理了一下自己,推門而入,送了羹湯。

在丁永雋喝湯期間,華氏有意無意的提到了高家的事情。

“高家答應了素素的婚事,已經足見誠意,若是從前老爺對著高家還有些許氣若,那現在完全可以擡起頭來,方才我聽老羅說商街的發展極好,以我看,即便是將這個商機放到盛京城那也是有價值的,老爺何不趁此機會趁熱打鐵,和高家談一談入京的事情呢。”

丁永雋喝湯的手一頓,沒說話。

華氏輕笑一聲:“老爺,我知道你是擔心三妹妹,可是我多嘴說一句,老爺真的覺得,我們躲在四淩城,就能讓三妹妹安安無恙嗎?”

丁永雋放下了手裏的羹湯。

華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老爺,還不夠嗎?您已經為三妹妹放棄了太多東西了,可你我都很清楚,唯有強者才能讓人忌憚,可如果那人真的要對付三妹妹,我們再強或者在弱都是無濟於事,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放手一搏呢!?丁家入京,謀得一個更好的前程,三妹妹也能過上安枕無憂的好日子,我們未必就會被發現的。”

其實華氏更想說,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一個遺孤,還是個女子,又能頂什麽用?誰會在乎呢!?

可是這話她知道丁永雋不會喜歡聽,所以也不會說。

丁永雋沈默了一會,才說,“我今晚問問阿芙的意思。”

華氏暗暗冷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比起華氏的擔心,丁婕在寧伯州上門這樣鬧騰了一番之後,隔三差五的就收到了寧無居熱情的邀約,不是邀她去見識見識真正的大家作品,就是邀她去破一破傳說中精妙無比的珍瓏棋局。總是這老頭將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全都挖出來和這個姑娘一起分享,但是丁婕從未赴約,最多就是下人們跑跑腿,送送書畫相互欣賞算完。

這一日,寧無居又屁顛顛的派人過來傳話了——他近日得到了一副十分珍貴的琉璃棋子,古法燒紙,純度極高,不過這也是賣家吹噓的,他不是很懂得這些,不知道丁婕能不能去幫忙鑒別一下。

別的不敢說,丁婕的眼力算是被華氏訓練出來了的。

華氏不希望丁婕成為一個沒有見識的姑娘,往後去了盛京城,誰都能用一些爛玩意兒在她面前忽悠成寶貝,將她看做一個沒有見識的鄉下丫頭,所以即便府中沒有那麽多的奇珍異寶,華氏也要求丁婕知道怎麽鑒別真假。

而這一次,丁婕竟然答應了,還約好了當天下午過府擺放。

寧無居來了之後,就住到宸王妃之前住過的宅邸了。那是容爍從丁家手裏買去的宅子,他回來之後住了進去,宸王妃已經啟程回京,現在宅子裏又多了一個寧無居,儼然已經是京城的客人歇腳的首選。

丁婕換了一身衣裳,心情頗好的挑了一根與衣裳搭配的簪子欣然前往。

人剛到的時候,車夫為難的說道:“姑娘,大門那裏停了一輛馬車。”

丁婕正在馬車裏面閉目小憩,聞言淡淡道:“那就繞道偏門,跟先生打聲招呼。”

車夫立馬準備駕車去偏門,然而就在這時候,前面的馬車上下來了姚曼蘭,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徑直走過來。

車夫感覺覺得這姑娘是來找大姑娘的,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果不其然,姚曼蘭在馬車前站定,笑道:“丁姑娘?”

車夫撩起車鏈子,露出了馬車中的女人。

乍看丁婕,姚曼蘭的心頭一跳。

這是姚曼蘭第一次見到丁婕這個樣子。

一身華服,慵懶的坐在馬車裏,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裏面帶著戲謔的味道。

丁婕是華氏一手教出來的大家閨秀,所有的標準都是按照貴女的模樣來教導的,試問京城中的貴女,哪一個會像她這樣,坐沒坐相,還這樣看人的!

可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姚曼蘭竟然覺得這一眼看過去,丁婕有種動人心魄的美;或者說,她並不想承認一個男人會為她這個姿態傾倒成什麽模樣。

“是姚姑娘啊。”丁婕好像完全不在意被姚曼蘭看到自己散漫的樣子,慢條斯理的坐正了一些:“姚姑娘也是來拜見寧先生的?”

姚曼蘭面上笑著,暗地裏卻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寧無居是寧伯州最敬重的養父,現在人出現在這裏,她當然要來拜見拜見,可是寧無居從前就是十分的不按照常理出牌,性子也十分古怪,連她爺爺都說,這人有才歸有才,但是性子是真的不適合進入官場,所以這些天來,她沒有一次見到過寧無居,連寧伯州都不呆在書院,不知道在幹什麽了。

時間越長,那種不安的感覺就越明顯,所以姚曼蘭今天來,是決定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拜見寧無居,攻下了寧無居,自然而然就能將寧伯州拿捏在手裏!

姚曼蘭心裏盤算著,就聽到丁婕道:“不是我拜見寧先生,是寧先生請我來的。”

心頭仿佛被刺了一下,姚曼蘭擰眉再次望向丁婕。她明明還是笑著,明明說話依然那麽溫柔有度,可是姚曼蘭就是覺得這番話裏面——充滿了攻擊性。

她是在攻擊她?

姚曼蘭忽然不知道自己應該為丁婕的這番話感到開心還是憤怒。

開心之處在於,這個時時刻刻將自己端著的女人,已經將自己視作了敵人,那麽從某個程度上來說,她們就是公平競爭的對手。

憤怒之處在於,寧無居拒絕了她的拜訪,竟然會主動邀請丁婕!

“丫頭!你來啦!”一個歡快的老者聲音從大門處傳來,寧無居不掩喜色的出門來,看到了緩緩出馬車的丁婕時,也看到了站在馬車邊上,一臉錯愕的姚曼蘭。

糟了!他的形象!

寧無居頃刻間轉換成了那個睿智老者的形象,收起了一臉的欣喜,神色淡淡的:“來了啊。”

姚曼蘭有點慌神。

據說當初寧無居做太子老師的時候,是出了名的嚴師,為人剛正不阿律人律己,是個十分難纏的老頑固。

可是剛才那個提著衣擺小跑出來一臉堆笑的小老頭……

不不不!這一定是她看錯了!

丁婕下了馬車,走到寧無居的面前行了一禮:“寧先生。”

寧無居還是神色淡淡的,但是細細去看,就能從那精明的小眼神裏面看到一絲絲解氣的暢快——哼!這個磨人的小丫頭,居然也給他甩臉子吃閉門羹!現在要被迫在人前演戲低頭了吧!後悔了吧!

“老頭我可算是把你給盼到了,還站在那幹什麽,跟著來啊!”難得有機會擺了一次譜的寧無居甩著手進屋了。

如果這時候姚曼蘭還在為寧無居那番話是在對誰說而糾結,那她就真的太……傻了。

可是寧無居雖然沒有請她,卻也沒有趕她。

姚曼蘭端正了姿態,大大方方的跟著丁婕進了宅子。

剛進了大門,丁婕一眼就看到距離大門不遠處站著一個清瘦的高大的男人。

寧伯州就站在那裏,眼神定定的看著丁婕,那雙深沈的眸子裏蘊含了太多的情緒,都在此刻想要蜂擁而出。

“丫頭!這邊!”寧無居跟沒看到寧伯州似的,對著丁婕招招手,丁婕對寧伯州微笑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剛走出一步,就聽到姚曼蘭喊了一聲寧伯州的名字,匆匆走到他面前:“你在這裏等我嗎?”

丁婕別說回頭,她連步子都沒頓一下,緊跟上了寧無居。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寧無居正準備豎起耳朵聽聽自己那個不孝子會不會拎不清的亂搞男女關系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要撞到了。”

寧無居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頓住步子,卻發現自己面前根本是一條坦途!

“壞丫頭!”寧無居回頭瞪了丁婕一眼。

丁婕含笑看著這位老頑童,“老先生的琉璃棋子,我想應該是不用看了吧。”

寧無居哼哼道:“丫頭,你是很聰明,可是別自作聰明,老頭我沒閑工夫來幫你們撮合什麽,我的確是覺得你不錯,但是那小子能不能娶到你,得看他的本事,也看你的態度,我不會插手的。”

丁婕只是笑,並不回應。

寧無居轉而道:“跟我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姚曼蘭也猜到,寧伯州這幾日破天荒的沒有出現在書院,那一定是在寧無居這裏。

她含著幾分期待看著寧伯州:“你……”

寧伯州的表情淡淡的,“姚姑娘是來找我義父?”

姚曼蘭:“是……也不是,我……”

“義父正在待客,我這就去告訴他,等到義父待客完畢,自會來見姚姑娘。”說完轉身就走。

“寧伯州!”姚曼蘭在後面大喊他的名字,可是寧伯州哪裏理會,頃刻間就不見蹤影。

丁婕和寧無居在閣樓上說了一會兒話就下來了,剛剛踏出門口,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寧伯州拉著她的手腕:“跟我過來。”

“寧伯州。”丁婕皺眉微微掙紮:“放手。”

寧伯州回頭看了她一眼,原本緊擰著的眉頭忽然松開,嘴角微微一翹,染上了幾分戲謔和輕佻。

丁婕怔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想過,寧伯州輕佻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還是,你想讓我抱著你過去!?”寧伯州語不驚人死不休,緊接著露出幾分了然的神色:“也對,你已經對我下了聘,我和你之間離正經夫妻,也只是一紙婚書而已。”

丁婕:“你……”

寧伯州直接拉著她朝另外一處院子走去。

丁婕在這一刻有些恍惚。

真正論起來,她和寧伯州之間鮮少有這樣靜靜獨處的時候。相識以來,一直很少。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做的事情,說的話,她都能懂。他也一樣。

寧伯州忽然站定,丁婕因為出神,一腦門撞在他的肩膀,寧伯州下意識的伸手護她,就這樣攬住她的腰。

丁婕覺得有一陣酥麻的自腰間綿延開來,將所有的淡定和冷靜悉數踩碎,如零碎的鏡面般拼湊著她此刻緊張又尷尬的模樣。

寧伯州也沒想到丁婕的反應竟然這樣大,本性告訴他,絕不要就這樣松開她,可是靜了半晌,他還是默默地松開了手,自覺地後退一步,並不去給她造成什麽壓迫感。

丁婕果然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丁婕盯著寧伯州清俊的一張臉,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轉身作勢要走:“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我只知道,如果是丁素本人,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寫的文章流傳出去。”

丁婕的步子猛地一滯,竟是再也走不動半步,心尖在一瞬間湧起了許多許多覆雜的情緒,緊張有之,慌亂有之,擔憂有之,但到了最後,剝開散亂的情緒面具後,竟然只剩下滿滿的……釋然。

就在這時候,丁婕趕到身後有陣陣勁風掃來,她心頭一跳,下意識的邁步想逃,可是晚了。

手腕被緊緊地拽住,在掙脫的前一刻,天旋地轉。

砰的一聲悶響,丁婕的背被抵在冰涼的月亮門側的墻壁上。

凹凸的紋路將她的後背硌得生疼,丁婕微微皺眉,根本來不及去顧及身後的冷疼,已經被面前壓過來的男人驚得失了淡定:“你幹什麽!”

就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寧伯州這才發現,原來只是稍微改變一些無所謂的想法,就能看到她這樣有趣的一面。

原來是他錯了……

他錯的離譜。

從前的他,竟然會浪費那麽多的時間,用那種愚蠢的方式和她相處。

帶著墨卷香氣的男人危險的逼近,寧伯州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腕按在墻上,另一條手臂圈著她的半邊身子,連同她另一只手一並禁錮。

當他湊到她耳畔的那一刻,丁婕聽到了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喟嘆。男人染上欲望的聲音低低的道:“天知道我有多想這樣對你。”

丁婕的心狠狠一震,使勁全身力氣去推他,可是她怎麽都沒想到,往日裏明明只會讀書寫文章的男人,力氣竟然也這麽大。

寧伯州紋絲不動的看著懷中的金絲雀變成了小野貓,嘴角噙著滿意的微笑。

“我知道你想幫素素。”

丁婕的動作戛然而止,因為激動而泛著潮紅的臉僵了一下。

“你是她的姐姐,我就是她的姐夫,我知道你心裏一直覺得虧欠她,你想彌補她,心甘情願的縱容她,所以阿婕,我也是心甘情願——”

寧伯州微微一偏頭,忽然一口咬住丁婕的耳垂。

丁婕渾身一震,險些腿軟的站不住。

她怎麽不知道原來他能混蛋成這樣!

“阿婕,負起你的責任,我手裏筆,我的一切,都心甘情願的被你利用,成為最鋒利的武器。”

這是丁婕第一次在他面前丟盔棄甲:“什、什麽責任?”

寧伯州低笑一聲:“兩千兩,是我的,我,是你的了。我再問你一次,我這個人,你是選擇要?還是要?要是……要?”

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抖落了幾株早春急急開放的細碎小花,無聲的落在一條鋪滿石子的小路上,小路的盡頭,是一彎精雕細琢的月亮門,門邊,高大清俊的男人緊緊地抱著懷中微微顫抖的女人,虔誠又瘋狂的輾轉於朱唇之上,攫取著那醉人的香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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